憤怒森林之得不償失:走出情緒黑洞的兩個暫停練習
- Mimi Wei-Ting
- 11月18日
- 讀畢需時 7 分鐘
已更新:11月28日
(原文發布於:2021 年 1 月)

憤怒系列第二篇:這片憤怒森林我走了四年。雖然不是四年整都暗不見光,但總還是走著走著就發現自已又走進森林了。真的,聽起來風涼,但真的是個很寶貴的體驗(笑)。
得不償失黃符——失去覺察跟失去意識根本是一樣的啊。
更高頻率彈簧床——現在回頭看,其實是種往七界去的概念啊。
呼。是的。那時也好,現在也好。每時每刻,依然都只是一個暫停的機會,一個醒過來的機會,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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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寶貴的體驗」這種(風涼)話
啊,歷時好幾個禮拜的黑暗憤怒森林,而即使痛苦掙扎到自己都會覺得很好笑,真的也是很寶貴的體驗,雖然還沒有完完全全走出森林,雖然還是可以感覺得到那個流沙坑在周遭,雖然「很寶貴的體驗」這種(風涼)話就現在來說還是只有稍微走出來之後才說得出來。
總地來說,不算有找到根源,但理解到是一種新仇加舊恨的狀態(笑),也稍微理解到,找根源是一回事,但在情緒之中,還是有很多的方法可以阻止自己愈陷愈深。因為並沒有找到根源,還不大能夠很有系統地整理,但還是想要紀錄分享一下這次的過程和經驗。
都是我的責任嗎?
簡言之呢,大衛來台之後,陪他又隔離了兩週,而隔離出來再過兩週,便是我要開始新工作的時候,所以我非常意識到我可以揮霍的時間不多了。
隔離期間我自己決定在家煮飯,因為外送風險和未知太大,有點太挑戰大衛對於台灣食物的接受程度和速度,想說這樣能讓他的新生活開始得比較順暢些,但是在某一天他如常地來問「午餐吃什麼」,然後我站在廚房流理台前面準備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一個煩躁的情緒,發現,雖然在新加坡主要也是我在煮,但是等我之後開始工作,我並不想要承擔這個責任,我不想要在私人時間將會被工作壓縮之後,還得在裡面每天撥出兩個小時準備午餐晚餐。
我在吃飯的時候表達了這一點,當時也還在心裡拍拍自己的肩膀,覺得能夠這樣發現、釐清然後平靜地表達,真的是有進步。
殊不知,這只是開端。慢慢地,愈來愈多事情都捲入了這個其實還沒有完全釐清的主題中。
理智上我知道這是一個全新的環境,加之語言不通,對大衛來說是很辛苦的,可是當他把(對我來說)他自己能夠嘗試去做的事情全都(對我來說)理所當然地要我來做的時候,一次兩次三次五次十次,我內心愈來愈爆炸。「怎樣,所以都是我的責任就是了?」回想起來,這是我心裡餵養那個情緒的主要 assessment 評斷。
都是小事的新仇舊恨
很多其實單獨來看真的都是小事。
當他問午餐/晚餐想吃什麼,我想吃的他不一定想要,讓他自己去看 ubereat/ foodpanda他又一直都不肯去下載,每次到飯點還是來問我要我決定。他想知道洗脫烘的洗衣機怎麼調整模式,然我只知道標準洗脫烘怎麼設定,後來問到說明書網上可以找,當他再次問我怎麼操作時,我反問為什麼不去搜說明書,他說他覺得一定不會有英文的。與我哥和我嫂嫂有任何需要溝通的事情,都是「你能不能跟他們說/問他們」。此外也包括一些他需要處理的個人行政事宜,都把相關資訊查到連接發給他了,但需要準備什麼還是我在看,而當我在幫他處理的時候,他只是攤在旁邊做自己的事。貓咪來台後來是找 agency 代為處理,他對於報價有意見,我說這是唯一回我的,你要的話可以去找其他的,他沒有採取行動,但又只是反覆地說這家是不是太貴了,其他家會不會比較合理。
「都是我的責任嗎?」:被不公平感餵養的憤怒
也大概是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其實可能至少有一半是勾起了離開新加坡之前的情緒,那些只是因為事件過去但其實並沒有被好好處理和清理的情緒
——當時為了搬家為了研究他的簽證和居留證為了弄明白貓到底該怎麼辦甚至是之前一點的註冊結婚相關事宜,(我覺得)大多都是我在處理,當時整理好的資訊要告訴他或是請他去看,老是「一定要現在討論嗎」「我明天再看」,然後拖到最後一刻,搞得我焦頭爛額。
不公平,我發現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要點。
我可以接受各司其職以及需要的時候多做一些,但我無法接受明明可以或說應該分攤的事情莫名全都成了我的責任。而是的,這是我的國家,但是我也已經十年不住在這裡了,很多事情我也沒有處理過,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很多事情對我來說也不是毫不費力。
一直回到同一個情緒坑
這段期間靜坐時一直在處理這團憤怒感。
而說處理其實是美化了。
很多時候就只是單純釋放,「對我就是在不爽他」,然後容許自己在心裡宣洩。
而更多時候是一種拉扯,是一種努力提醒自己這些對於事件的詮釋對於「他一定就是這麼想」的評斷並不等於事實。不論是哪一種,確實都幫助我變得比較平靜,每次把自己拉回來一點的感覺,但也確實看到意識到自己還是不斷地回到同一個坑。
某天試著溝通我覺得的不公平我產生的憤怒以及我需要他怎麼做,但完全沒有達到想要達到的效果(噗)。
現在回想起來,大衛很平靜地應對,其實很是他個人成長的證明,但當時我看到他要笑不笑地說「okay」,當下的詮釋是他並不在乎我的感覺,或者是認為我在無理取鬧,所以我的內在爆炸了,外在斷線了,努力要繼續解釋,但愈是努力想要表達意思就愈是出不來。
那天稍晚靜坐的時候腦子裡不斷地重播這一段互動,想著自己做得實在是太糟糕了,完全無效,還白白浪費一次溝通的機會,腦中一直浮現大衛那個要笑不笑的表情,詮釋大爆炸(笑)。然後很突然地,我對自己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們下次再嘗試做得更好」,不料自己立刻就滴淚了。
這才發現,原來我是這麼地氣自己:
氣自己容許這樣被對待,氣自己讓這樣的事情一再發生。
靜坐帶來巨大的提示兼驚嚇
然後隔天的靜坐又給了一個非常非常大的提示兼驚嚇。
一般來說,我現在靜坐的時候,雖然很難得才會有沒有思緒的空白,但大致來說,現在大多能夠一面看著思緒流過時而跟著思緒流動,而一面還是意識著身體感覺,意識著當下。
我其實不記得當天有沒有發生新事件,但那天,一個不小心被怒意完全不知道沖到哪裡去,發生過的事情一樁接一樁浮現,大衛來台灣之後的,我們還在新加坡甚至是倫敦時候的。
詮釋一個接一個地餵養著情緒:
「他一直都是這樣」「如果角色對換他才不會」「他根本不在乎」「他完全不理解」。
情緒則又丟出更多的故事和詮釋。
然後當我一回神,天哪,剛才提示鈴有響過嗎?到底過了多久了?剛才發生什麼事了?這段時間我完完全全被情緒綁架了,我完完全全沒有意識到故事和情緒和怒意以外的任何東西,我完完全全被困在頭腦裡面了。
我,嚇到了。
得不償失:貼在憤怒額頭上的黃符
嚇到之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得不償失。
而這個想法也逼得我去正視這個事實:
雖然在這個情緒之中我覺得我是痛苦的是難受的是委屈的,但顯然我也獲得了什麼,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回去品嚐,雖然我並不百分之百清楚到底都有什麼。
一部分可能是一種「我是對的你是錯的」的優越感,
另外一部分可能是一種釋放壓抑的快感。
但不論我獲得了什麼,比起我所失去的,似乎都不算什麼。
我真的被這次的靜坐體驗嚇到了。
雖然是清醒的,但其實失去覺察跟失去意識根本是一樣的:
被烈火灼燒著痛苦著,而又不斷產出讓火愈來愈旺的東西,與此同時甚至不自覺自己在火中。恐怖啊,恐怖到了極點啊。
這個發現也促成了一個新招。只要發現自己又開始往怒火的流沙坑走去時,我就對自己甩一句「得不償失」,硬生生地打住自己。
執行了幾次,發現即使還沒有找到根源,先用這個方法阻止自己愈陷愈深,或是阻止自己往流沙坑走去的腳步,確實是有用的,因為光是不去餵養這個情緒,就能夠讓這個情況變得可控可管可解決多了。
而執行了幾次,我的腦中慢慢浮現出一個頗好笑的畫面:
基本上,跟在殭屍額頭上貼符紙是一樣的概念啊(噗)。
彈簧床視角:跳到更高頻率的自己
除此之外,也突發奇想找到另一招:
在靜坐的期間,想像自己腳下是彈簧床,讓自己一點一點地愈跳愈高,愈跳愈高,讓自己去到一個可以綜觀全局的高度,一個更高頻率的地方,一個這些情緒這些所介意的點都不是個事的地方。
目前嘗試的感覺是,一但到了那個高度,真的瞬間就會覺得「哎,其實也沒什麼嘛」,或者是注意力完全就轉向一個更值得自己把時間和注意花在上面的東西。
暫停:給自己新的選擇空間
是的,不論是得不償失黃符還是更高頻率彈簧床,都不是一顆見效的解藥。
他們給予的,就是一個暫停的機會,一個醒過來的機會,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
以我目前的體驗,或者至少以我目前的階段來說,我想是否會產生情緒並不是一個精準的目標,看的應該是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夠從情緒中脫離。而也是在這一次一次的練習當中,一面努力不要被情緒綁架,一面努力去找出情緒這個信使想要告訴自己的話。
呼。故事才說到一半呀。總而言之,發現了這兩招之後,有稍微止了血。至於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獲得了什麼突破,請待下回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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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習憤怒的漫漫長路|4 篇全系列
〈04|關於憤怒的十年旅程:夢的進度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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